大長老雖是接受了創主的指示來撫養艾利森,但卻和其他的孫兒一樣背負了那不屬於他的罪惡感,對待艾利森的態度僅是供給他能活存的食物與照護而已,再也沒別的互動。
直到某日,一位教過大長老的師傅因故來到了卓根城,順道也來到大長老的住所來探訪他的近況。當他的師傅一進到大長老的宅邸的前院時,看見了隱身在前院的一隅被其他兄弟打的遍體鱗傷的小小艾利森,他憐惜地走近了一身傷的艾利森,想要看看她的傷勢,卻被她防衛的爪子給抓出了一道血痕。大長老的師傅並沒有因此生氣,反而仍是將艾利森抱了起來,順便安撫她的情緒。
「妳跑來這裡做什麼!還有,快點下來回妳的房間去!」
此時,被僕佣領來前院歡迎來客的大長老,看到了這一幕,他生氣地對著艾利森大喊著。同時也懊惱著自己的家醜被老師給見著了。
「用不著對小孩子這麼大聲。」
大長老的師傅邊安撫的艾利森,一邊請大長老降低音量。
此時,一群龍族的少年吵吵嚷嚷的奔來,似乎相當怒氣沖沖,不過就在他們走過來前院,看見了來客,接著又立刻將目光轉向他手上的艾利森。這群少年紛紛開始耳語一陣後,狠瞪了艾利森一眼後便馬上一哄而散。
聽到那群孩子的耳語的師傅,立刻看了看手上的艾利森,然後用著手撫著她小小的臉頰,似乎在艾利森的臉上抹了什麼東西似的。而艾利森似乎也察覺到大長老的師傅正在對她做了什麼事,於是她開始想要掙扎。在掙扎了一下後,艾利森突然整個身體癱軟,接著失去了意識,倒在抱她的人的懷裡。
「我想我們得好好談談。」大長老的師傅把艾利森交還給大長老,然後對他道著。
雖然大長老對他的老師來訪感到相當地高興,以為他能協助跟闇主有關的禍事,不過在他看見師傅見到艾利森和對待她的態度後,覺得可能沒這麼容易讓老師照他所想的去做。但是為了再度取得立足於卓根城的聲譽和取得貴族們的信任,他也不得不去賭這個可能的希望。所以大長老在款待他的老師後,便邀請老師前往書房來和他討論事情。
「那孩子我很喜歡,可以讓我帶走她嗎?」進了書房後,大長老的師傅立刻開門見山地道著。
「很可惜,創主指示她只能永遠留在卓根城裡,那兒都不能去。除非您能去說服祂。」大長老無奈地道
「你們的創主居然會大發慈悲地讓這孩子永遠留在這裡…,祂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啊?」大長老的師傅疑惑地問著。
「大發慈悲…,創主不可能有那樣的念頭存在的。」
大長老抱著頭緩緩地道著
他絕不會去想是否是創主大發慈悲而留艾利森一條生命,因為在每次的狂歡宴時,那座祭壇裡面所發出的與宴者們的慘叫聲,他幾乎可以確定創主是沒有所謂的仁慈心的。祂有的,只是一顆恣意妄為的心而已。
「還是祂打算賴掉跟闇主之間的協議呢?若是這樣的話這可就麻煩了…。」
大長老的師傅若有所思地說著
「!?什麼協議?」聽到師傅的話,大長老驚訝地問著。
「闇主之前抱怨祂和創主必須共用同一位使者,祂覺得很麻煩,希望向你們的創主手上借一點造物的力量,好讓祂造出跟伊克斯裘利法相同能力的使者。好讓祂能隨時能在大地上出入。」師傅明道。
「事實上你是來帶走她的?還有這消息是那來的?」
一向被卓根城敬重有加的創主居然和闇主有過協議,所以才會利用他那野心滿滿的女兒,一方面懲治她對於爭取皇位的不正手段,一方面將順水推舟讓他的女兒生下闇主所希望的神主使者。可是創主卻指示艾利森永遠不得出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當然,是闇主遣了使者來告知的,而且指定我來撫養。雖然不清楚創主在打什麼鬼主意,總之祂想賴掉這一筆的交易就是了。我還以為創主不會對付擁有自己直系血統的龍族們,看來我想錯了。」
聽到師傅這麼說,大長老也覺得自己真的太天真了,他一直以為創主僅是對龍族以外的種族不屑一顧,雖然祂對所有的種族和龍族都不會抱著任何慈愛的心,但對龍族而言是祂所表現的偏愛卻是相當明顯的,祂讓龍族能隨時隨地召喚一般的創主使者,不需付出靈魂為代價,只需用身上的龍鱗即可,也可以隨時隨地的自由進出祂的樂園。可是有誰會想到有一天祂會為了某件事直接犧牲自己的直系血親也無所謂呢?即然祂可以依照闇主的要求去犧牲他的女兒生下艾利森。
那麼,他和流有闇主之血的艾利森,甚至城中的所有龍族是不是也都會被祂犧牲掉呢?
想到此處,大長老頓時覺得自己對艾利森實在太殘忍了,身為一個被創主操弄下生出的孩子,一輩子都不得出城,而且在闇主同意讓她死亡之前,她就得永遠任創主操弄她的一生。不止如此,她還得背負著她生母所作所為的罪惡,永遠成為卓根城人的箭靶。
那他也憑什麼要自己也背上破壞家族名聲的罪名,和竭力維護這個大長老的名聲和權利,然後讓自己受罪一輩子?反正創主也不會因此而可憐他。
「既然創主下了個她永不能出城的指令,那麼就算老師你把她私下帶走恐怕會連累到您,那麼可以請您留城中好好地教育她嗎?」
想了一想,此時大長老似乎下了什麼樣的決心似的,問著他的老師。
「可惜我不能這麼做,因為闇主的真正的意思是讓我帶著她回到祂的住所來協助撫育,如今這孩子那兒也不能去,就算我私下帶走也可能會被創主阻止。看來我只能兩手空空地自己一人向闇主報到了…,所以以後你再見到我的話,我就是闇主的上階使者了,到時可別以為我還記得你啊。」
大長老的師傅攤著雙手無奈著道。
「唉…只怪我現在才發現創主的詭計,使得我的孫女受到很大的創傷,但也改變不了其他人的想法…我真的很後悔…。不過,還是很謝謝師傅您能來這一趟,解開了我心中的衝突。」
大長老激動地抓著他師傅的手,低頭感謝他的開導。
「你能想開是很好,我並沒有幫到你什麼,畢竟每一個生命都是珍貴的,不論是誰都是一樣的。雖然你我都無力對抗神主,但是在創主把你的孫女收回己用前好好地待她還來的及。就當做憐憫她生來就得先受到神主擺佈的命運吧…。」
師傅抱住大長老,當做最後的鼓勵與道別。
「是的,師傅,我會記得您曾教導過的一切,直到我回到吾主的身邊之前。」
以前他師傅教導他關於尊重生命的事,他自持著身為龍族的驕傲,和受創主眷顧的虛榮心,無法去體會其他生命的一切。直至現在,擁有闇主血緣的孫女出世,和師傅的造訪,他才了解這一切的背後的真正的意義,這是他日後成為創主的上階使者後無法再去獲知的珍貴事物。
「雖然在那之後,我努力去改變我對待孫子的態度和減少周圍的人對孫子的觀感,卻無法消弭他對我的憎恨,仍然也無法減少周圍的人們對他的敵意,他的兄弟們的敵意或者是除埃塞琳師徒外其他教導他的人的敵意。」看著長廊上窗外那輪碩大的明月,大長老嘆息地說著。
「後來當他成功地從卓根城逃出時,我雖擔心他會遭到創主親自出馬追擊,但我在暗中得知神主使者伊克斯裘利法於久未回闇主或創主身邊的消息時,我便替這孩子感到高興,認為這是有人暗中在幫忙著他,雖然不知這對她是好是壞。不過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聽完大長老說著關於艾利森的陳年往事後,伊瑟用著手語問著他是否要將他真正所想的原原本本地告訴艾利森時,大長老卻告訴伊瑟等艾利森想開了再告訴他也不遲。
「畢竟脾性也是會遺傳的,不是嗎?」大長老對著伊瑟苦笑著。
伊瑟也回應著了然的笑容。
「好吧!再過幾天狂歡宴就結束了,就由我來帶你們進到創主的樂園裡去見吾主。在這期間若我的孫兒們有冒犯到你們的話,請你們容忍一下吧!」
大長老最後對伊瑟道。
伊瑟也用手語回應著大長老他並不會介意這些事。他同時祝福著大長老能有一天得到艾利森的諒解。
大長老笑了笑,同時也表示時間不早了,希望伊瑟和艾利森能好好地休息,於是便立刻召來的僕役,將伊瑟帶回他所在的客房。
僕役領著伊瑟來到了他所住的客房後,向他欠了身,便很快地離開,彷彿對他所住的客房有所恐懼似的。但伊瑟並不在意,便將手放到門的附近,想先敲門提醒艾利森他要進來,卻發現房間似乎有除了他和艾利森之外的人進來,伊瑟楞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地知道進來的人是誰了。
「快把這個混帳趕走!我已經跟這傢伙沒關係了!硬要來探我是做什麼!看我看不見和沒能力反抗嗎!」
艾利森聽到了開門聲,同時也接收了伊瑟的話語,他像是得到救兵般地向伊瑟大聲求救著,想藉以趕走那位自稱艾利森的生父之一的神主使者伊克斯裘利法。
但是伊瑟卻沒有理會,反而雙手插胸,靠在門邊,看向伊克斯裘利法,然後挑著眉,曖昧地看著他。
『別戲弄我了,您知道我是無法成為您的使者的…,我原本還打算再說服他去當和我階級相當的使者…看來是不行了。這小子的脾氣還真是倔啊!』
伊克斯裘利法眯著眼,笑著對伊瑟道。
『…您在想什麼啊…,趁早讓他知道您的身份不是更好?』
伊克斯裘利法原本想讓自己的兒子對伊瑟尊重些,但卻收到伊瑟要求,要他別將其原本的身份給洩漏給艾利森知道。
「你們在說什麼?誰的真正身份?伊瑟嗎?他不就海神主的使者嗎?還有為什麼你對伊瑟說話的語氣相當地尊重?」
艾利森開始對那兩人的對話起了疑心。雖然他對伊瑟的身份感到狐疑,但絕不會猜測他是位神主的可能,因為他認為的神主只不過是個為了滿足自我私欲,不管他人死活,卻又無法殺死的存在而已。
再者,那有神主會親自出來亂跑,還到處理靈魂歸處的事----這些都是苦命的使者們得負責做的苦差事。
『因為他是主要負責傳達海神主的意思,地位等同海神主的分身,所以我說話的語氣才會如此不同。你真的還是不想回去當你另一位父親的使者?』
因為伊瑟要求,伊克斯裘利法別無它法地編了一套說詞,以取信艾利森。然後他仍是不死心地再次問著艾利森是否真決心不回去當闇主的使者。
沒有耐性的艾利森仍是用著相當不耐煩的口氣回答著他的生父,表達他堅決不當闇主的使者,甚至任何一位神主的使者決心。
收到艾利森急燥地回答的伊克斯裘利法只好放棄說服他,僅在心裡希望心高氣傲的艾利森別在得知這一生沒有任何一位神主會放過他的事後,氣到把卓根城給毀了來出氣就好。
『好吧,我也該回到創主的身邊服待了,改日再會了!吾兒。創主相當期待能見到你和伊瑟閣下呢!』
眼看時候也不早了,伊克斯裘利法最後告訴他們關於創主的期待後,隨即立刻消失在空氣當中,再也無一絲他的氣息。
伊克斯裘利法終於消失了!神經相當緊繃的艾利森終於鬆了口氣,疲備地癱到在床上,很快地沉沉睡去。
看著已然睡去的艾利森的伊瑟,拿起了一旁的被子,蓋在他身上讓他可以睡得更安穩。接著,他搬了一張椅子來到窗戶邊坐下,然後拿出身旁的里拉琴,叮叮噹噹地彈了起來,而艾利森依舊呼呼大睡著,絲毫無法打擾他的睡眠。
隔日,伊瑟匆忙地喚醒了艾利森,然後施了個術法,說是能讓他感覺到外界的模樣,接著又告訴艾利森,他有事要到創主那兒去一趟後,就留下艾利森一人在大長的宅邸待著。很明白伊瑟可能又搞什麼鬼的艾利森只得獨自請宅邸裡的僕役帶他到花園裡,好讓自己能透一透氣,順便躲掉那群似乎還在打量他的兄弟。
不過艾利森想得太美好了,完全不了解他那些兄弟的脾性(事實上,他也真的不了解,而且他也沒興趣了解他的兄弟)。在得知艾利森人在花園後,他的大哥便一個人帶著來者不善的氣息來到了花園來找他。
他的大哥一看見他就用著相當強硬的語氣問著艾利森是否是艾利森本人,艾利森則只是指了指他自己兩邊都沒刺青的臉頰,表示他並非臉上有著龍形刺青的那個由闇主所生的艾利森。不過他的大哥仍是不相信他的話,硬是一把抓起了他,想把他趕出宅邸。
「你不怕我同伴回來找你算帳嗎!」被這麼粗魯地抓在半空中的艾利森不耐煩地喊著。
「你就被門外的”客人”踐踏到死吧!」
艾利森的大哥不想跟長得和艾利森相像的客人對話,快手快腳地想把這人,連同他心中的夢饜通通丢給門外那群狂亂的暴徒們撕碎乾淨。
不料就在艾利森剛被丢之際,正好被要進來宅邸的伊瑟接得正著。
「你也給我出去!這裡是創主的地盤,就算你是海神主的使者我也不怕你!」
艾利森的大哥挑釁地看著伊瑟,對他無禮地大喊著,一附你奈我何的高傲姿態。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的客人呢?」
聽到吵鬧聲而出來查看的大長老,看見了一場場面相當難看的趕客場景。
「祖父,你怎麼讓這位可疑的盲眼人和海神主的使者住宿這麼多天,這有損我們的身份啊!」
面對祖父的問題,艾利森的大哥不慌不忙地回答著。
「可疑的盲眼人?他很可疑嗎?你忘了他身邊有神主使者看著。再者,海神主的使者們要踏上海洋之外的土地時是需要得到其他兩位神主的同意的不是嗎?我都有教過你這些的不是嗎?」大長老聽了艾利森的大哥的說詞,面無表情地說著
「可是能早一點把這兩個麻煩人趕走不是很好嗎?現在還是狂歡宴,我們都自顧不暇了,那有閒去顧到他人?還有,誰也不能保証這兩位是不是趁著狂歡宴進來,然後故意尋求保護實則來攻擊我們,和造成創主困擾的惡意人士。」
艾利森的大哥不同意祖父的說法,反而說出了一套道理想說服他的祖父。
「這是創主的指示!」大長老直接了當地說著。
「又是創主的指示!創主已經很久沒給指示了,連傳遞創主意思的龍王也沒提起過!你又是從那裡知道的!」聽到大長老又拿創主的指示來壓他,艾利森的大哥氣得口不擇言地頂撞他的袓父。
「等你快向創主報到時,祂就會如你所願地跳過我直接來告訴你了,我的孫姪兒…。」
就在祖孫倆爆發衝突之際,龍王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大長老的宅邸門外,慢步走至大長老的身邊並語氣平淡地說著。
艾利森的大哥見龍王到來,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地,連原本想要繼續頂撞的氣勢和話語都通通哽在了喉頭和胸腔。
龍王看了看孫姪兒窘樣,然後平靜地轉過頭去,對著大長老道:
「我不是告訴過你,若他們倆人來此時就立刻請他們來龍王的宮殿住就行了,也不會弄到祖孫倆相互鬥氣的窘境。」
「龍王您最近為了狂歡宴的事已經夠焦頭爛額的了,何必再處理這點小事呢。」
雖說現任的龍王跟大長老有血親的關係,但對於相當重視位階身份的龍族來說,大長老仍是用著相當恭敬的語氣和態度與龍王對話著。
「總比現下的場面弄的進退不得來得好吧!反正我現在只剩狂歡宴後要來處理創主不想處理的殘局而已了。所以你們就跟我到宮殿來接受我的款待吧!來人!」
龍王打著圓場,招著站在門外的隨侍來幫伊瑟他們打包行李,然後搬到宮殿去。
看著龍王對待伊瑟他們的態度,艾利森的大哥是敢怒不敢言,緊握著拳顫抖著,似乎想把怒氣壓制起來。
艾利森的大哥很明白,在他成為王位候選人之前他絕不能觸怒龍王,否則他搞不好會以將抓艾利森回城未果的事來讓他一輩子都升不了階。而且這老傢伙也快向創主報到了,代表身為家族中長子的他也即將接任這個位子,至少在這之前還是別和龍王翻臉比較妥當。
正當艾利森的大哥這麼以為時,已招人打包好伊瑟和艾利森的行李,準備和他們一行人坐上馬車回宮殿的龍王,突然轉過身來,然後露出了微笑道:
「對了,大長老,我忘了一件事就是由於你對卓根城貢獻很大,受到其他長老們的敬重,所以他們決定在你的子孫有足夠的能力擔當起這個職位之前,就由我來兼任。當然,我同時也擁有審核誰能坐上這位子的權力。你就好好地準備去當創主的高階使者吧!」
說完了話,龍王拍了拍大長老的肩膀,然後一派輕鬆地走出了宅邸大門,回到宮殿去。完全無視一旁聽到龍王親口說出的消息而軟腳的艾利森的大哥,當然,他的祖父也同時以輕蔑的眼神看了艾利森的大哥一眼後,便拂袖而去,連理都不理,只留他一人獨自在那。
不過艾利森的大哥對於這事仍不甘心,回神的他氣憤地緊握成拳,暗自發誓要那兩位打亂他一生的惡意來客付出代價──在他們見到創主之前。
「我一定要坐上大長老的位置,這樣才有機會接近龍王,讓龍王乖乖地聽命於我,進而把王位奉送出來。同時我也能得到創主的寵愛…。」
艾利森的大哥眯著眼,喃喃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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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遊第四篇